孙伯翔与中央党校题校名之谜——一场深刻的缅怀之旅

当代书法名家孙伯翔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24年4月16日在天津逝世，享年90岁。

孙伯翔，字振羽，别署师魏斋主人。1934年10月出生，曾任中国书协理事、中国书协创作评审委员会委员、中国书法进修学院教授、天津市文联委员、天津市书协副主席，曾先后获得“第十一届中国文联造型艺术奖”、“第五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终身成就奖”，被誉为碑学巨匠、书坛泰斗。

官方评价：“潜心翰墨七十余年，书法方俊挺拔，雄浑劲健、端庄朴茂，气象正大，境界高远”。代表作品《孙伯翔书法集》、《孙伯翔书画集》、《孙伯翔谈艺录》等。孙伯翔先生德艺双馨、热心公益、奖掖后学，桃李天下。（综合来源：中国书协、百度百科）

本文以此纪念孙伯翔先生，仅此悼念

痛悼大师

斯人已去，音容宛在。孙伯翔先生生前曾说：“我最后的目的是把字写的清凉、透彻、玲珑、剔透……”

书法是我一生的艺术追求，潜心艺术七十余载，是当代人学习的楷模，择一行，爱一行，择一艺，爱一生，人这一生真正能做好一件事，并坚持不懈，知行合一，其人屈指可数，做到者皆是自律者，自有过人之处，向先生致敬。

央视《寻古中国》题写的片名

图源：光明网

学术批评

最近笔者在撰写一篇学术论文，内容涉及地域书风传承，在地域书风形成和传承中，自然离不开研究一段时期内能代表该地域书风的书法大家，名家，在近现代书法发展中，尤其是20世纪书坛，书法界可谓是大师辈出，高手如云，出现了一大批书法高手，这些人是当代书法不可或缺的人物，共同缔造了一个时代的辉煌，近代书圣于右任、当代草圣林散之、启功、赵朴初、沈尹默、沙孟海、马一浮、谢无量、弘一法师等等，大师真是太多了，光草书就不少大家，“引碑入草”于右任、其书风雄强宽博，可以说是陕西地域书风的典型代表，于右任先生既是书法家，又是政治家、教育家，国民党元老，其身份特殊，在此不论，“大器晚成”林散之，人称：“当代草圣”，其书风“瘦劲飘逸”。更有开国伟人，“毛体”草书，开当代草书之先河，其书风大气磅礴，狂放不羁，堪称当代狂草大师，其作品一气呵成，令人望尘莫及，欣赏其书作，犹如身临其境，让人热血沸腾。

毋庸置疑，于右任是近现代“引碑入草”创作成功的大师，其余大多成名于浙江，都是浙派书风的代表人物，为什么要谈“引碑入草”？这里涉及书法史相关知识，以及“帖学”式微和“碑学”兴起，这是书法艺术演变到近现代，甚至当代，出现的发展趋势，原因当然很复杂，此处一言难尽，随着中西文化交融，西方艺术对中国书法产生了相当大的冲击，书法发展到当代，呈现出某种意义的现代性，意即当代书法的雏形和启蒙。

图源：网络

众所周知，孙伯翔是当代书坛的名家大师，数十年潜心研究魏碑书法和创作，他的魏碑书风独树一帜，被誉为“魏碑巨匠”，他的魏碑作品融合了行书笔意，打破了长期以来魏碑书法的刚健与遒劲，从而形成了颇具孙氏风格的魏碑书法，有人评说：“兼具灵动与飘逸”，深受广大书法爱好者喜爱。孙先生对当代魏碑书法的开拓值得书界后辈学习，对当代书法的传承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他的个人书法实践创作给当代书法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在新时代，书法艺术到底如何创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如何创造性转化？

图源：《于右任书法集》

于右任是“引碑入草”的大家。而孙伯翔先生也是“引碑入行”的大家，目前学界公认，那么到底这种说法有没有说服力？我们来进行理性的学术分析和批评，此处不针对先生本人评价。言语不到之处，后学晚辈再次致以歉意。

孙伯翔行书《龙门云峰五言联》

图源：《孙伯翔书法集》

这里分析作品，以早、中、晚期分界，早年书法取法《龙门二十品》，六朝摩崖，墓志，其中尤其是《始平公造像》，《魏灵藏造像》等，取法高古，得其神韵，厚重大气，端庄而不轻佻，意趣自然。从其早、中期作品分析可知，先生用功至深，不仅在字形把握上十分精准，而且用笔到位，气韵完足，在当代书法只重形式的背景下，可以说是实至名归。

孙伯翔早中期作品 图源：网络

近年来，尤其是进入21世纪初，多有变法，“引碑入行”，碑中寓帖，碑帖结合，书法界评其书法“方俊挺拔，又清新灵动，用笔方圆兼及，刚柔相济，中侧兼施，结体开合有变，天然成趣，雄浑博大，通篇血脉畅达，精神飞扬。”（官方评价）很明显这个官方评价水分太大，赞美之词过于夸大，毕竟作为当代书法大家，备受关注，真正的书法大家需要用作品来证明自己的创作水平和作品的艺术价值，公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分析其晚年作品，魏碑的朴茂，稚拙意趣尽失，余下只是僵硬的技法，和略显轻佻的字势。

如果单纯的功力下降情有可原，毕竟人到晚年，精力大减，若再入古不深，很难做到人书俱老，所谓的人书俱老，即是人书合一，并非外界勉强称赞的评价，而是真实心境的蜕变，作品是最好的证明。遗憾的是，孙伯翔先生在晚年其书法功力断崖式下降，其作品呈现的审美境界是“油滑、轻浮”，而非“厚重、阳刚”。

孙伯翔八十五岁书作 图源：《孙伯翔书法集》

其一、分析其行书作品《春秋耄耋七言联》，发现其侧锋用笔过多，书法创作不能说禁止使用侧锋，但是侧锋过多，会降低点画线条的力量感，从而缺乏阳刚之气，真正的阳刚之气也并非完全用方笔侧锋，而是书写者将全身的精气神贯注笔端，乃产生的震撼人心的精神力量，此外，此幅作品有其刻意的点画粗细对比安排，部分点画较粗或许是为了反衬纤细的线条。给人感觉极不自然，当然此幅作品的优点是结体疏朗，字形造型相对合理，符合行楷书的审美标准。

孙伯翔八十八岁书作《毛主席十六字令》

图源：《孙伯翔书法集》

其二、传统书法用笔讲究：“中锋取质，侧锋取妍”。中侧并用，只有中锋用笔才能体现“屋漏痕”（《释怀素与颜真卿论草书》）、“印印泥”、“锥画沙”《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折钗股”（姜夔《续书谱》），屋漏痕、锥画沙、印印泥等都是高层次中锋用笔笔法，中锋运笔主要运用笔毫前端部分，笔锋要垂直于纸面，疾、涩二法要精熟。古代擅长此笔法的大家有张芝、钟繇、二王、褚遂良、怀素、颜真卿等。只有多中锋用笔才能使作品整体厚重大气，否则笔画虚多实少，比如其八十八岁书作《毛主席十六字令》（见图） ：“山、马、未、下、回、天、三、尺、三”等字，偏锋侧锋用笔过多，导致线条力虚，造型过于夸张，不伦不类。

其三、细心的书友会发现，孙先生晚年书作其结字造型过于夸张，部分用笔过于随意，所谓的魏碑书法不过是，一字之中，魏碑和行书夹杂，要么”左魏右行，或左行右魏”，那么书法点画到底如何写？如何用笔？是不是随意安排呢？当然不是，书法有法啊。哈哈……孙主席早就写过一本书《书法有法》，在中国传统书法中，哪怕一点，都应完整的书写过程，用笔也要到位，否则失之气韵，当然行书的简化运笔的步骤也是在空中完成相应动作，但是分析孙先生晚年行书书作《毛主席十六字令》，部分字用笔过于苍率，从而缺乏力量感，这是江湖书法家惯用的笔法技巧，当然江湖书法家肯定不及孙伯翔先生，但是孙先生作为当代“魏碑巨擘”，出现此类问题，实属不该。须知人这一生，成名不易啊。

孙伯翔题匾书法作品 图源：网络

然而再分析孙伯翔先生为国家行政学院（中共中央党校），题写的巨幅牌匾大字魏碑行书书法，从专业角度讲，相对来说，结体稳重合理，厚重大气，国家党政机构的牌匾，由书法名家来书写，并使用繁体字，这算是中国书法在当代的创造性转化，文化自信的表现，弘扬传统文化之举，毕竟中共中央党校不是一般机构，也不会随意用非专业书法家书写，值得肯定。

网友评价 图源：网络

那么到底是何原因让孙先生晚年书法退步呢？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当代书法发展到21世纪20年代初，随着互联网和新媒体出现，改变了书法传播的路径，产生了书法热，但是往往机遇和挑战并存，当代书法审美庸俗化、低俗化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哀，自本世纪六届国展以来，流行书风盛行，国展抄袭成风，还有在已经拉开帷幕的13届国展中，浙江展区（篆书、篆刻、刻字）爆出有入展作者轩雅倩作品未钤印，却经过层层选拔，最终入围展览，可见其腐败之风。而书法又在大环境下，要求创新和“笔墨当随时代”，那么这个时代气象到底是什么？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当下这个时代是：“娱乐至死、信仰缺失、 金钱至上，道德沦丧。” （推荐阅读：当代书法四大笑话，浙江书协和她注定成为13届国展第一个）身处红尘俗世，难免俗事缠身，即便偶然欲书，恐怕时境、心境不予，越是用力过猛，内心便增添一份痛苦，反而不如随性一些，心态便平和几分，老先生作为书界德高望重的前辈，晚年却也未能免俗，心境无法超脱，自然书境就不能更上一层楼，这是古往今来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写到此，行文即将结束，或许有人会批评笔者，要知道孙伯翔可是获得“第五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终身成就奖”的书法大家，你区区后学无名晚辈，有何资格批评孙伯翔先生？会说我不尊师重道，胆大妄为，其实笔者正因为关心和爱护老人家的名誉，才理性地进行学术批评，也深感可惜，当一个书家遽归道山后，任何奖项都一文不值，到底是名副其实还是名不副实？历史是检验书家的唯一标准，当然孙伯翔先生对魏碑书法的贡献，以及开拓了魏碑书法在当代的新境界，后人书写的中国当代书法史或许会铭记。

最后，让我用明代文学家杨慎的《临江仙》“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结尾，滔滔江水奔流不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而一代代英雄人物无一不转瞬即逝，一切的成就功绩交由历史和后人来评说。

部分晚期作品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