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之一，印章起源于古人对“信”的坚守，它既可以高大上到成为一个国家政权的象征，也可以普普通通到我们每个人都能拥有一枚属于自己的印章。从金、银、铜、铁、玉到犀角、石头、塑料、木头，小小印章一路走来的几千年，也是将延绵不断的中国文化浓缩于方寸之间的文化之旅。

在包头博物馆里，也收藏了很多古老的印章，于是，我们跟随包头博物馆副研究馆员张岩探访这些印章。这些印章不仅记录了包头曾经的古地名、驻守此地的官制，更多的姓名印也记录了那些曾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人。

印章的起源有多种说法。一种说法认为，印章最早是作为政治上的凭信使用。西周时，天子与诸侯以氏族血统为纽带的宗法关系，所以不须政治信物。东周以后，旧贵族没落，新贵族兴起，宗法关系逐渐解体，这时，新贵族与国君和诸侯的关系就需要用印章来作为信物。当时，军事上用虎符，政治上用玺印。后来，印章使用范围从政治领域扩大到经济领域，从官场扩大到民间。

另一种观点正相反，认为印章是先用于经济领域，然后才转移到政治领域上来。《周礼》中就有“凡通货贿，以玺节出入之”、“货贿用玺节”、“辨其物之美恶与其数量，楬而玺之。”“玺，徙也，封物使可转徙而不可发也。”玺，是印章的众多名称中最早的一个。节也是印章的名称之一。据说，古代约事时，双方以一段竹节中剖分执以为凭信。《周礼》中于玺印相关的三条信息均与货物有关，可知当时玺印也主要用于经济上。

虽然玺印的起源至今尚无定论。但根据历史遗物和历史记载，至少在春秋时已出现，战国时代已普遍使用。比如战国时期的信陵君窃符救赵，苏秦佩戴六国相印合纵抗秦等。近几年来，出土的文物又把印章的历史向前推进了数百年。也就是说，印章在西周时期就有了。

印章历来分为官印和私印。官印一般多四方形，有鼻钮，样式严谨稳重。历代官印都由政府颁发，代表权力，区别官阶和显示爵秩。战国时，各个诸侯国的官印就像列国的文字和货币各有各的样式。秦朝建立之后，把用印的制度也作为国家制度的一种进行了固定，包括印的尺寸、用什么样的钮、钮上系什么颜色的绶等都进行了规定。私印则大小不等，形状各异。除常见的方形，还有圆形、长方形甚至其他不规则的形状；有龟钮、瓦钮等各式钮，也有不用钮的穿带印；有单面印也有双面印，甚至多面印；有姓名印、吉语印也有图案印等，全凭个人喜好。

作为古人所持信物，印章的名称、材质的变化对我们研究古代文字发展、官制、地名等方面的研究具有较高价值。

战国小鉨

鉨，也就是后来的“玺”。从这个字的字形变化就可以知道，在“鉨”的时候，它的材质是金属的；当被叫做“玺”的时候，已经变成玉制，成为皇帝专用的物品。

秦代以前，无论官印还是民间私人的印章都能称为“鉨”。秦始皇统一中国后，规定“玺”只能为天子专用，官吏和百姓的只能称“印”，后世还有“宝”、“章”、“关防”、“符”、“契”、“戳子”、“记”等名称。汉代的蔡邕在其《独断》中记载:“秦以来，天子独以印称玺，又独以玉，群臣莫敢用也。”据说秦始皇取蓝田玉，命李斯用小篆刻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以作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的信物，也就是后世的传国玉玺。

长1.3厘米，宽1.2厘米，高1厘米，包头市征集

私印。“合众宜士”的意思就是告诫自己要合群，大家齐心协力才可以办大事。这个很像我们今天的座右铭。

所谓瓦钮并不是说印钮是瓦做的，而是印钮做成拱形的瓦片状。印钮又称“印鼻”，是在印章的顶部雕刻上简单的立体形象，既可以作为某种象征或装饰，又可以穿绳系带随身佩戴。印钮最初以实用为主，样式极简，如孔小如针鼻儿的鼻钮、瓦片状的瓦钮等，后来才越来越精致复杂，出现了各种龟、蛇、螭、虎等形状。

“王▢”瓦钮铜鉨（战国）

直径1.2厘米，高0.9厘米，包头市征集

人名印。“王”旁边的字，没识读出来所以用“▢”代替，但也有人认为是个“魏”字。

从包头博物馆馆藏的这几枚战国铜鉨看，不愧有战国小鉨之称，果然很小，也就小指甲盖那么点大。

为什么那么小？一个原因是当时铜比较贵重，真的是贵且重，如果铜鉨太大的话，带到身上也不方便。所以，战国时期的苏秦可以同时佩戴六国相印，估计六个相印挂在腰间也不一定比我们现在的一串钥匙更大。而后世的官印并不是带在身上的，会有专门的印盒或者专门放印的地方，不用随身携带，所以越来越大，越来越气派。还有一个原因要看铜鉨用在什么地方和怎么用？春秋秦汉时人们主要用竹简书写，称为简牍，简牍写好后要卷起来在外面加一块挖有方槽的木块，把它们用绳捆扎在一起，然后把绳结放入方槽内，用一小块湿的有粘性的泥封上，再用铜鉨在封泥上摁上印记，这个举动就叫做封印。如果想拆封的话，就得破坏封泥，所以这也是当时一种保密的手段。这样使用，铜鉨必然不会很大。后来随着纸的发明和越来越广泛的使用，印章就直接盖到纸上了，从泥封变为纸封。现在我们看古装电视剧包括外国的电视剧，常常都有古人写信后在信封上封印的镜头，只不过不是用泥，而是用融化的蜡滴在信封封口处，然后用印钤上自己的印章。

汉官印

铜质，瓦钮，边长2.5厘米，高1.9厘米，2014年包头市征集

该印为官印，印面呈正方形，铸白文篆书“五原车令”四字。印台方正，厚重；瓦钮宽博，饱满，铸造工艺高超；印面平整简洁，字体风格婉转流畅，古朴丰茂，圆中带方，刚柔兼济，字口斩截清爽，为汉印中的典型式样，在书法史古代官制等方面具有较高的研究价值。

今天的包头地区在汉代时称为五原郡，是汉朝北方重镇。车令又叫车府令，是汉代的一个官名，即主管车政的长官。“五原车令”印就是当时五原郡车府令的官印。古代社会如果需要调动官府的马和车，就和现代调动公车一样，需要走公文程序。盖上这个官印证明调动车马的申请被领导批准了。

姓名印

包头博物馆馆藏的印章中最多的是汉代的姓名印，“单丞私印”、“宪成”、“孙温员印”、“李守”、“杨朝”、“丁苍之印”、“郭寿成印”龟钮印、“张次天”穿带印等。

如前所述，包头地区在汉代时为五原郡，是北方军事重镇，驻镇官员比较多，所以私人印也比较多。想像一下，这些“单丞”“宪成”“孙温员”“李守”“杨朝”“郭寿成”、“张次天”等人可能是戍边的将士，可能是军镇的文官，无论文武，应该都是有一定职权的官员，毕竟只有一定层级的官员才有可能需要制备属于自己印章，在往来公文上钤印。除了有两个印钮是龟钮，其他都是简单的瓦钮，说明这些印以实用为主，且都曾经使用过，每一个印的背后都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一定都有过一段鲜活的故事。

长1.3厘米，宽1.2厘米，高1厘米，包头市征集

龟钮就是印钮雕刻成龟的样式。龟在古代是一种非常吉祥的神圣动物，也被认为是长寿吉祥的象征。所以龟钮是古代官印中最常见的钮制。应劭在《汉官仪》记载：“诸侯王，黄金玺，橐驼钮。列侯乃至丞相、太尉与三公、前后左右将军，黄金印龟钮。中二千石，银印龟钮。”说明汉代时使用龟钮印章的是比较有地位的官员。虬角就是海象牙。海象牙的密度比象牙大，内芯接近普通骨质，手感和质感比较好。这枚印章就是海象牙染成绿色后雕成的。

鎏金“司马功伯”“饲鸡图”

铜双面穿带印（汉）

边长1.4厘米，厚0.7厘米，2014年包头市征集

该印铜质，鎏金，扁方形，中有长方孔，一面铸阴文篆书“司马功伯”四字，一面铸一人正跪坐喂两只鸡。司马功伯是印主人的姓名，饲鸡图案是在描述它的主人最喜欢干的事儿，有点像我们今天的艺术签名一样，很有个人特点。

古代印章最普遍的样式就是在印钮上穿孔系带挂在身上，还有一种就是穿带印，印形制扁平无钮，两面印文或一面有印文，印体侧面有扁孔可穿于带上，故名。最初见于战国，流行于汉代，是比较典型的汉印形制，多用于人名。这枚穿带印精工细作，一面文字一面图案更具趣味，是一件较为珍贵的历史文物。

吉语印

所谓吉语印就是刻着吉祥话祝福语的印章。吉语印一般都是随身佩戴，有时也会盖个章，这点颇像我们现在的闲章。

边长3厘米，1980年包头市九原区麻池镇征集

该陶印为覆斗状，印文阳刻篆书“日内万石”四字。石为中国市制容量单位，十斗为一石，“日内万石”也就是“日进斗金”的意思，为汉代吉祥语。此印为陶制，是专为陪葬烧制的。

边长1厘米，厚0.5厘米，包头市征集

“长年”就是长寿的意思。这个穿带印是双面印，一面镌字“长年”，一面是两个人相对而坐的图案。

西夏文柄钮铜印

该印为翻砂浇筑制作，边长5.2厘米，通高4厘米。印台较薄，厚仅1.1厘米，印台上铸长方形钮，高2厘米，边方2.2厘米，印钮上刻汉字“上”，钮两侧各刻四个西夏文字，左侧刻授印的年款，右侧刻授印人姓名。钮底部有一圆孔，为印绶绾结之处。印面系白文九叠篆文，两个西夏文字对称。该印铸造精美，线条曲折相叠，印文布排整齐规矩，充实饱满，庄重灵巧，有一种朴实厚重之美感，是西夏印章中不可多得的珍贵文物。

西夏文铜印和汉文印章一样，都是用来表示身份地位权力等级的象征。西夏文是采用汉字形式创制而成的民族文字，兼具楷书、篆书、草书的特点。此类铜印一般为西夏政权中具有世袭身份的族长领袖所用。目前发现的此类铜印制印方法、内容和风格基本一致。

印章的秘密

包头博物馆馆藏的印章最早有战国的，那么这些铜质印章是怎么制作的？

印的制作有好几种方式，一种是铸造，青铜质的印章和其他青铜制品的制作流程和工艺是一样的。首先做一个模子，在模子上把印的形状和印文图案雕刻出来，再把这个模子放到泥里翻模，之后把泥拿出，使其中空成型，再把铜汁儿浇注进去，冷却后把模子去掉即成。有的青铜印章比较复杂，很难一次浇铸成型，就需要分别浇铸再焊接起来。还有一种就是在印坯上直接凿刻出来，玉石象牙印章就是这种方法制作的。

印章的精髓是镌刻其上的文字或图案。印章上字体演变也反映了中国文字的变化过程。毕竟，每一个时代的印章，上面的字体就是当时流行的字体。

根据中国字体发展的顺序，战国小鉨上的字体是大篆，秦汉时代的印章是小篆，之后有一些隶书印、楷书印、行书印等。印章上的文字有多种读法，有顺时针读的，有逆时针读的，甚至还有交叉读的。盖在纸上的印文是正字，所以印文镌刻时要反着镌刻。

印有阳刻和阴刻之分，所以又有白文和朱文之别。所谓阳刻就是将印文周围剔掉，使印文凸显出来，蘸上印泥之后盖出来的字是红色的，叫朱文（凸字）。阴刻就是印面的字是向里刻出来的，使印文周边蘸印泥而字上没有印泥，所以盖出来的字是白文（凹字）。如西夏首领印是白文，“合众宜士”印就是朱文。

用印必然用印泥。在人们还使用竹简写字的时候，印章要钤印在封泥上，没有颜色，留存的只是图案。随着纸张的普及，简牍废止，封泥也不再使用，而变成有颜色的印泥。印泥最主要的材料是朱砂，朱砂经过多次的打磨筛选沉淀后，提炼出来最细的朱砂再融合蜂蜜或油制成，有的印泥还要加入各种名贵药材，使其气味芬芳、颜色固定、夏不渗油、冬不凝固。最常见的印泥是红色，其实印泥还有金色、银色、黄色、绿色、黑色、白色、蓝色等多种颜色。考古发掘中很少有印泥，因为实在是不容易留存。

来源：包头日报 范思慧